第43章 往事(43)

“我的婚姻只会因为自己喜欢,不会因为交易。”孟洛川平静下来,淡淡开口,语气里全是坚定。

“喜欢?喜欢能当饭吃吗?”石映芝不满,“施书语配你那也是绰绰有余的,人家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,家底子也厚实,有什么感情是不能婚后培养的?当初我和你爸结婚前可连面也没见过,到现在不也过得挺好?你就因为一句不喜欢,就要置我们孟家于不顾?”

“我只是不愿把婚姻当做交易,没有置孟家于不顾,你是我亲妈,他是我亲爸,我怎么会置你们于不顾?”孟洛川站了起来,“除了不出卖我自己,出钱出力,我都可以。”

“出钱?你能有几个钱?”石映芝摇头。

“你们需要多少钱?这些年在外边,我也赚了不少。”孟洛川淡淡说到。

石映芝的精神为之一振:“你真能出钱?”

孟记一年到头赚得多,可最近这几年孟康为打通各种关系,维持住皮货一条街,花得也不少,加上近期孟康为了探听消息,投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,眼下能抵得出手的现金,倒真是少之又少。

“那好,你把你账上的钱打回来吧,我和你爸先试试。”石映芝松了口,“不过,施书语再怎么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,多接触接触总是没错的。”

“我明天就打到爸爸账上去。”孟洛川说完就想走,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送给孟康的礼物,“这是给爸的生日贺礼,你替我交给他吧。”

“你不吃饭了?”石映芝急了。

“回去拿存单,巨额的现金得提前去银行里打招呼。”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,只是孟洛川不想再待在这里了。

要是留在家里吃饭,只怕宴席上少不了人撮合他和施书语两个。

“也行。”石映芝顿了下,“你从露台下去吧,那儿有一盆粉蓝色的八仙花,开得特别漂亮,你拎下去送给施书语去!”

二楼走廊尽头有一个不大的小露台,露台上种满了花草,有旋转楼梯直通楼下的庭院。

孟洛川没有应,径直开门就走,他不想再从人多的大厅里过,所以走的露台,不过并没有拿起那盆八仙花。

石映芝站在客房门口远远的看着,然后摇摇头,自己向着露台走去,端起花从旋转楼梯一下去,就见到了庭院紫藤花架下坐着的施书语。

笑吟吟的朝着施书语走过去,还没走到跟前,施书语已经站了起来,甜甜的叫了一声:“孟伯母。”

“洛川那孩子还有事,没和你打声招呼就先走了。”石映芝解释起来,“不过他走之前特意关照我,让我把这盆花拿来送给你。”

“我给你放在这儿,等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。”石映芝说完,又笑到,“洛川就住在新牌坊公寓,你没事喊上他看看电影去!你们年轻人有的话聊!”

……

见月香坐在火车上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,她想了很多,在想回到上海怎么向爸妈解释自己离婚的事,也在想要不要约旧友聚一聚,想的最多的却是不在上海的孟洛川。

她的脑海里,反反复复的出现第一次见到孟洛川时,他穿着一身长衣,徐徐从积墨巷远处走来的画面。

直到火车抵达了上海站,看见了等在站台上的母亲,见月香这才将脑海里的身影抹去,隔着车窗笑着向母亲招手。

“张姨呢?”见月香提着箱子,和母亲拥抱过后,出声询问,往常见太太出门张姨都是跟在身边的。

“现在哪里还敢用人呢?”见太太握住女儿的手不肯放,“瘦了,瘦了太多!我当初就反对你嫁给蒋文那个小子,都怪你爸!真是瞎了眼!”

“都过去了妈!”见月香挽住母亲的手,倚靠在母亲身边忽然觉得自己又成了个小孩子,有妈妈在的地方,就有了温暖有了踏实。

见月香鼻子一酸,眼中涌起了泪,从当初离开上海到如今又回到了这里,所有过往的苦难都融成了一滴泪,眼一眨,泪珠热滚滚的落了下来,见月香将脸往母亲的肩头一挨,那泪珠儿也就擦干在了见太太的衣襟上。

一路上见太太紧紧的握着女儿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,回到弄堂里,红砖墙内的夹竹桃开得和往年一样繁茂,见太太替女儿收拾好行李,母女俩这才挨靠着一起坐在**。

见月香之前写信回来只说了自己离了婚,却没有说是因为什么。

见太太捶了床,张口就斥责:“蒋文也太过分,当初那么炽热的非娶你不可,这转眼就又要和你离婚!”

“不是的妈。”见月香解释,“是我和他离的婚。”

“你和他离的?”见太太大吃一惊,“你是说是你主动离的婚?妙儿,究竟怎么回事?你怎么会犯这种糊涂呢?”

“妈,蒋文他,他对我不忠,我不想再这样子生活下去。”见月香开口。

“只是因为不忠?”见太太显得难以理解。

“只是?”见月香皱起了眉,“妈,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了,那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呢?”

“孩子,你……”见太太本想说什么,忍了忍,换了句话,“你一个女人可怎么过,你想过了吗?离了婚,往后的日子可难得过下去!”

“也还行。”见月香笑笑,“你给我的那幅画我还留着呢,证明我也没到过不下去的时候,而现在我自己开了店,生意好得很,以后的日子就更不愁了!”

“傻孩子!”见太太摇头,捏住了见月香的手,“店能开一辈子?你老了怎么办?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三灾六病,到时候连个照看你的人都没有,你还觉得不愁?”

说到后头,见太太的嗓音也哑了,带着丝哭腔。

“既然是你提的离婚,妙儿,听妈妈一句劝,能和蒋文和上那是最好。”见太太劝解起来,“什么都是原配的好,蒋文忠不忠都不要紧,在过去男人还三妻四妾呢,只要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就行,夫妻之间过日子,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难得糊涂!”

“你也说那是过去了,是摈弃了的旧封建。”见月香不想再谈这个了,“妈,都过去了!”

“唉。”

见太太长叹口气,没法再说,只好暂且先不提了,她让月香在卧室里休息,自己去厨房里做晚饭。

哪晓得,待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饭,见知章就把见月香叫到了书房里去。

“你妈已经和我说了,原来这婚是你要离的。”见知章显然也是没想到,自己这乖顺的女儿既然有这本事,“你也是太任性,不过婚离都离了,我给你往后想了两条路。”

见知章坐在椅子上,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见月香,见月香是他的女儿,似乎她的一切都该由他来安排,当然,他是不需要考虑女儿的心意的,只需要自己权衡利弊后,帮她决定。

“第一就是我和你妈一起陪你回一趟青川,看在我们的面子上,那蒋文或许会愿你同你复婚。”见知章不疾不徐,慢慢道来,“这第二,你母亲有个堂姑爷,他表弟家的孩子今年刚满三十,前年年底发妻患肺病去了世,他是文化学校的老师,和你很相配。”

见月香默不作声的听完,从前她也不敢和父亲顶嘴,不过眼下她直接说出了口:“爸,我的事你和妈就不用费心了,我现在能养活我自己,往后要是遇上了有缘的人自然会再考虑结婚的。”

有缘的人,见月香忽然想到了孟洛川。

“有缘的人?”见知章恼怒,“妙儿,你不要异想天开!都怪你妈把你惯得太任性!”

“爸!我要真是够任性,早在当初就不会嫁给蒋文。”见月香也大声起来,“也就更不会离婚了。”

“春英!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!”见知章气得椅子一推,喊了起来。

见太太就趴在门口听,此刻连忙进屋来:“妙儿,我们也是为了你好!”

见月香本是打算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的,可第二天,见知章就干脆把前天晚上说起的那个鳏夫叫到了家里来,于是见月香没和父母打招呼,当天下午就又坐上了回霞浦的火车。

回家这短短一趟,她的心情复杂又难受,她明白父母对她的爱,可他们两代人的思想全然不同,父母想把他们觉得对她好的东西强加给她,见月香从前不会拒绝,现在绝不会再接受了,毕竟这一辈子是她自己的一辈子,她想要自己来决定。

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,见月香闭上了眼,她又流了泪,她希望这将是最后一次。

回到霞浦见月香连家也没回,率先到了画社里去,把行礼放在一旁,从锁好的柜子里拿出离开时接的那幅《五伦图》,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,高兴的还是难过的,都可以通过国画来抚平,她刚把画拿出来放在案桌上,还没有来得及展开,孟洛川就一脸惊喜的出现在了画社门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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