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讨厌顾小西，我讨厌每个可能阻挡我成功的人。

那天我并没有想到具体做些什么，折回学校后，我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教学楼里飞奔，雷声越来越大，她一定很急，我们都藏在哪里，怎么一个也找不到呢。

我的心，恶意满盈，有个看不见的小魔鬼，在怂恿并催促干点什么。

我鬼使神差等在一楼，顾小西失望地下楼后，我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。直到她回头发现我的前一秒，我都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。我发誓，起初只想吓唬她，结果她看到了我的脸，惊愕莫名。我害怕又厌恶那眼神，气恼之下举起书包用力朝她脸上一砸。不怪我，是她身体太弱，随便一下就晕了。出手后我才害怕起来，怕她醒来后找老师告状，急得我团团转。

那是雨势最大的时候，小街上没有一个人，连校门口的大爷也回家了，路边有辆小货车，后门没锁。我大着胆子，连拖带扛地把顾小西弄上了货仓，里头还有两个空纸箱，我把箱子挡住她，然后迅速逃离作案现场。

冒着雨回家后，我惊魂未定，直到想起没有把顾小西捆起来，也没有给她嘴上贴胶布，后悔莫及。顾小西有一把好嗓子，万一她醒过来，呼叫起救命……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漫画般的场景，她那云雀般悠扬的好嗓子里冒出一串大大的，凝固的音符。音符落在地上，就有人追着去……

那一夜，我在忐忑中度过，害怕门被顾小西的家长敲开，祈祷那辆小货车在顾小西醒来前开走。第二天，我惴惴不安地去上课，看到顾小西没出现，我暗中窃喜，一定是天意，让顾小西在我的生活中消失。

如今回想起来，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恍如梦境，那实在太不像我的作风了。在家长和老师的眼里，我一直很听话，每年都是三好学生，别说打架吵架，连脏话都没说过。我仔细想过，万一顾小西醒过来了，自己爬下了车，并把这事告诉了老师和家长，只要否认到底，反正她也没有证据，谁都不会相信我会干出那种事。

可是，顾小西真的消失了，而且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，全校的学生都开始传那个恐怖的故事：某个大雨的傍晚，顾小西跟几个扮作小学生的“鬼”玩捉迷藏，她当然找不到“鬼”，所以她就变成了“鬼”。

我爱啃指甲的坏毛病，其实就是从那时开始的，每每听到那个传说，再看到公主党人互相怀疑的目光，我就做不到淡定。归根结底，犯下弥天大错的我，也只有十一岁而已。我怕，她真如传说那样，变成了“鬼”。人一紧张，就得干点什么。啃指甲，无疑是最方便的。看过心理学专著后我才知道，这种重复性的无意识动作，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，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心理安慰。

“到了，我家就在这里。”李楠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回现实，我赶紧提起精神，冲他笑笑，紧张中我又啃起了指甲。无意中，这个动作被李楠看到，他朝我笑了笑。

这个笑，很微妙。我立刻绷紧神经，就要见到他家人了，可不能再孩子气，我赶紧把手指从嘴里拔出来，冲李楠做了个鬼脸。这种情况下，我应该显得更加大方端庄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