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、棒散鸳鸯
孙福圆看见阮黎望不善的神色,腿底下就是一软,咣当一声跪倒,嘴里便赶紧喊着,“皇上恕罪,皇上恕罪。”这下跪得实在是太猛了些,膝盖骨生生的疼,低着头趴在地上孙福圆,呲牙咧嘴地却也不敢出声。

阮黎望心中有气,可是看见孙福圆这么副胆小怕事的模样,却也忍不住就笑出了声,“我说孙福圆啊,你这个胆子,怎么就还没个姑娘家大?什么事啊,你这进来就恕罪的,看来就真做了坏事了,那就说来给朕听听,看看恕得,恕不得。”

孙福圆慌张地抬头,脸上倒是不折不扣的茫然表情,“万岁爷,奴才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妥了啊,只是看着万岁爷生气,那定是奴才的不是,还请万岁爷明示。奴才一定改过。”

阮黎望听了冷哼一声,伸手去拿案子上的茶杯,却是蹭了一手的水,一边甩着手,一边怒道,“给朕平时奉茶的不都是菱儿吗?谁准你随便换的人?”

孙福圆赶紧膝行过去,替阮黎望揩干净手上的水,诚惶诚恐地说道:“万岁爷,奴才没这个胆儿随便换人的啊,可是现在菱儿不在这殿里,怕您渴着,只好临时地先让别人给您端去的。”

“不在?”阮黎望拧眉站起身道:“这都什么时辰了,怎么会不在殿里?孙福圆,以后派出殿做的事,别随便指使人,跟我身边的人,你都别安排。”

“奴才不敢啊,今儿奴才不是一直跟在万岁爷您身边伺候着吗?哪有安排她们做什么。”孙福圆赶紧抱屈。

“那菱儿去哪了?给朕找来。”阮黎望厉声道。

“奴才听她们说,晌午间是让太后娘娘叫去的,就一直没回来过。”孙福圆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阮黎望的脸色,小心地说道。

阮黎望听了倒是表情一松,笑道,“原是母后叫去了啊,她们情分一直深。可是这也好几个时辰了吧?怎么会还没回来?难不成母后还留下菱儿过夜了不成?去找个人问问去。”

孙福圆领了命,赶紧下去。再有人进来奉了茶,阮黎望有些百无聊赖地饮着茶,随手拿起本书便读了起来。

过了会儿功夫,孙福圆再次走了进来,表情更加的小心翼翼,阮黎望头也不抬地问道:“怎么着?菱儿回来了么,若是来了,喊她进来。”

“回万岁爷的话,菱儿怕是回不来了。”孙福圆屏息答道。

“回不来?”阮黎望这才抬起头来,“母后还当真留下菱儿在那边过夜了?”

“不是,太后娘娘把菱儿给了皇后娘娘了,说是皇后娘娘那边伺候的人太少,您这边要是觉得缺人用,过几天再拨几个宫女过来。”

“什么?”阮黎望把手里的书朝着孙福圆掷去,怒道:“朕身边的人,怎么随便就能给了皇后,好大的胆子。”

书脊硬生生地敲在孙福圆的鼻梁上,孙福圆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,捂着鼻子委屈地说道:“万岁爷,不是奴才的事啊,是太后娘娘把菱儿调走的啊。”

阮黎望气咻咻地起身,“给朕更衣,摆驾绵福宫。”

孙福圆赶紧站起身来,取了一边的龙袍过来,仍是有些眼泪汪汪地询问道:“万岁爷,这个时辰,太后娘娘该是已经睡下了,您看,要不明天再去?”

阮黎望凌厉的视线,倏地射向孙福圆,却在看见他一副红着鼻子,泪流满面的样子时,一下子就笑出了声,也不再多话,双臂一伸只等着孙福圆为他更衣。

孙福圆自是也不敢再劝,麻利地替阮黎望穿戴好了。先遣了小太监去绵福宫通秉,自己也赶紧着跟阮黎望的御辇,一路小跑着就直奔绵福宫而去。

阮黎望到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,太后娘娘才姗姗而来,面上素淡着,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挽着,看来是已经准备安置了。阮黎望赶紧说道:“儿臣有罪,打扰母后休息了。”

太后睨他一眼,在上首端坐好,才缓缓开口道:“望儿啊,你如今可已经是皇上了,不再是太子的身份,怎么还是这么不沉稳?这都什么时辰了,还着急忙慌地来来找哀家,能有多要紧的事?”

“儿臣知罪。”阮黎望立马先是从善如流地告了罪,才又道:“母后,儿臣也是刚回寝殿才得了信儿,所以才这会儿来。儿臣只是想问问母后,您怎么把菱儿弄去皇后那了?”阮黎望忍着焦急急,耐心地说道。

太后本就知道阮黎望是为了何事而来,却仍是做出吃惊的样子说道:“望儿三更半夜地不睡,过来跟哀家就是问一个宫女的事?”

阮黎望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,讪笑着对太后道:“菱儿平日里一直在儿臣那边伺候着,起居、奉茶全是她管着,这乍一不在边上,倒是有些不惯,刚才要喝茶,新做这差事的人,茶的味道泡的都不对,儿臣一时心急,就过来叨扰您来了。”

“怎么个话儿?听望儿这意思,菱儿若是不跟在你身边,你还寝食不安了不成?”太后蹙眉。

“母后……”阮黎望声音里带着些撒娇的口吻,“您是知道儿臣的啊,从小用惯了的东西就都是不舍得扔的,更何况是个人。而且,菱儿自小跟儿臣一起长大,说是个丫头,其实儿臣倒也真没把她当丫头看。”

“那你把她当了什么?”太后唇角勾起抹笑容问道。

“母后啊,儿臣本来还想跟您商量着,要挑个日子给菱儿个名分,封她个贵妃。”阮黎望看着太后面露笑容,便察言观色地继续道。

太后的身子明显是一震,“贵妃?”抬起手揉着额角道:“望儿啊,这菱儿是个什么出身,就算是你喜欢她,想收了她,也不能是个贵妃的分位啊。”

“怎么就不能?儿臣还就是喜欢她,若是没有父皇遗命,儿臣原本还是许了她,让她做皇后的。”阮黎望听见太后似是极不赞成的样子,有些情急地说道。

“你还许给她后位?望儿啊,你让哀家说你什么才好?这么多年的太子你是白做了还是怎地?心里头就没个轻重,菱儿这么个卑贱的身份,若是做了皇后,岂不是贻笑大方。”

阮黎望神色一黯,便也只好接道,“是啊,所以儿臣只好委屈她,封她个贵妃了,只在皇后之下,总也能算是兑了多半以往的承诺。”

太后听了冷哼了声,站起身道,“还落了个委屈她。望儿,哀家原不知你到了今天还这般不懂事,这事绝不可能,你就断了这份心吧。”

“母后。”看着太后要走,阮黎望哀求道,“如何就不行呢?我是这天下之主,难道连给喜欢的女子一个名分,都做不到吗?”

太后站住了脚步,回头看他,叹气道,“望儿,哀家也不瞒你。你与菱儿之间的那点事,哀家早就有耳闻,如今把她从你那弄走,也是为了你们好。现在孝期未满,你若是由着性子胡来,哪天菱儿万一肚子里有了存不住的东西,你这才上任的新帝,可就是背上个不孝的罪名,如何再去服众。交由悦菡那,还不是给你和菱儿日后的事做个准备。你若以后真想要了她,给个名分,也总是要过皇后那一关,就让她先跟着悦菡学学规矩,也建立点情分。否则,就她的出身,外戚没个能撑腰,日后在后宫还不是只有受气的份。她要是从悦菡那里出去,总也算是日后还能有个靠山。”

“菱儿是儿臣的女人,儿臣自是她的靠山,如何还要去靠别人。母后,儿臣已经许给菱儿要封她贵妃,您总不能让儿臣做个失信之人吧?”阮黎望着急道,眼中满是不服的神色。

太后眼中原本的那抹慈爱倏地隐去,冷冷道,“你做不到的事,你偏要去许下,哀家可不管替你收拾这摊子。”

“母后,儿臣是皇上,如今奉了父皇的遗命已经娶了苏家的人做了皇后,难道就连立个妃子的事,儿臣也都做不了主吗?那儿臣到底还能做主何事?儿臣当这皇帝又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
太后听罢不语,只是静静地看着阮黎望。她原本便是个清冷的女人,周身上下都带着股说不出威严,阮齐疆还在时,阮黎望就是怕自己的母后更胜于父皇。这会儿,阮齐疆在这注视中,只觉得一身的寒意,心也就跟着虚了起来,半晌才讷讷道:“母后,那能让菱儿先回到我殿里吗?儿臣保证不做任何出格之事,等到孝期满了,儿臣再给她名分。”

太后这才开言道,“人,哀家已经交由悦菡了。你就算是想要,哀家也没有。你跟菱儿的事,自己去跟悦菡说去,皇后若是把人给你,你就带走,皇后若是不给,你也不用再来问哀家了。”

阮黎望深吸口气,跟太后行了礼告退,才到门边,便听见太后的声音在身后冷硬地传来:“现在你给哀家回去睡觉去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,哀家要是知道你这会儿去找皇后的麻烦,定是不轻饶你。”

阮黎望一甩袖,恨恨地离去。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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